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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期:给现代社会来几坨“冷”笑话

时间:2020-07-21 09:31来源:网络整理 作者:每日一笑 点击:
欢迎来到凤凰网读书!此次是读书会第六期:给现代社会来几坨“冷”笑话。本次活动我们在凤凰网读书会官方微博( http://t.ifeng.com/ifengdushuhui )及凤凰网读书会微博小组( http://t.ifeng.com/g/1453/ )进行了预告和提前交流,欢迎加入和关注。 编者

 

欢迎来到凤凰网读书!此次是读书会第六期:给现代社会来几坨“冷”笑话。本次活动我们在凤凰网读书会官方微博(http://t.ifeng.com/ifengdushuhui)及凤凰网读书会微博小组(http://t.ifeng.com/g/1453/)进行了预告和提前交流,欢迎加入和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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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本期“凤凰网读书会”的主题是通过奶猪的新书《我呸》里所展现的“冷”段子来看现代汉语词汇的丰富变化。

此期到场的嘉宾都有着非常有趣的身份,每个人都吸引着不少的读者前来聆听。袁蕾是媒体界里“南袁北孟”的“南袁”,供职在《南方周末》文化版,报道过很多令人称赞的文化报道。在网络上,她叫奶猪,是著名的“冷”段子作者,喜欢用“滴”、“坨”、“您丫”等自创词汇,并广为流传,黑色幽默后面总让人当头一棒。而捧场嘉宾李海鹏则是特稿报道界的偶像级人物,无数新闻学子的课外导师。黄集伟是著名词汇专家,对于词汇内涵有着极为精辟诠释。杨树鹏是青年导演,曾经是《实话实说》编导、《电影传奇》导演,也是靠谱的电影导演。

此外,民谣诗人周云蓬、插画家胖兔子粥粥、作家蒋方舟、东东枪、小强等朋友都以“粉丝”身份出席。

如此阵容,已经可以想象现场会有多么有趣的对话出现。赶紧看看这期“凤凰网读书会”都有怎样的精彩内容吧。

 

(编者:曾宪楠)

 

 

《我呸》 奶猪著 新星出版社 2010年5月 出版 (图片来源:凤凰网读书)

李海鹏:袁蕾是一个比我工作还要认真十倍的人

凤凰网读书:各位同学下午好,欢迎大家来到单向街,本次读书会是由凤凰网读书频道、单向街沙龙、新星出版社主办。我想,今天到场的四位嘉宾也是大家很喜欢和熟悉的几位,按照奶猪(本名:袁蕾)的语言习惯来表述,就是来了一坨又一坨的粉丝,我也是其中代表之一。当我还在一家新闻周刊做实习记者的时候,李海鹏就是我们“特稿写作”的外援导师了,那时,我们年轻的记者依旧还保持着学生时期的围观偶像的心态,为非常单纯的理想聚集在一起。他向我们详细的剖析袁蕾对杨丽娟的报道,在圈子里我们也做过很激烈的探讨,收获颇多。希望今天大家也能够很享受的渡过这个时光。接下来一些流程由杨树鹏导演来进行。

杨树鹏:谢谢大家。今天来了很多人,我很欣慰,大概都是李海鹏的粉丝,不过我可以扮成奶猪的粉丝。虽然是奶猪的读书会,但在场的这三位大家也都认识,这是李海鹏先生,号称“南方的香火”,后来当他被确认为“香火”之后,他就愤然辞职了。这位是黄集伟先生,咱们鼓掌可以再热烈一些,黄先生把当代词语发掘出来,使我们当代的汉语更有意义。

跟大家先汇报一下,大概有三个环节。黄先生会讲词语的结构、词义、词性,还有奶猪为什么把这些词变成这样的表述形式?她的内心深处是什么样的?李海鹏主要讲什么?

李海鹏:八卦。

杨树鹏:他主要是八卦一下奶猪怎么样从文盲变成一个作家。我也说八卦。还有一个是互动的环节,希望大家能够踊跃的发言、提问、质疑、吵架、辩驳、摔东西都可以。在开始以前,希望大家把手机声音关一关,别吵到我们活动,如果有了火上房、生孩子等这些事情,大家都出去接电话,好吗?现在我们先请奶猪说一说你是怎么想到用“我呸”来做书名呢?

奶猪:“我呸”主要是我在博客里用的,好像有时候也会用到其它地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因为是文盲,所以词汇量有限,所以就叫了“我呸”。我想要解释一下,杨树鹏导演今天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当主持?因为他对书的封面进行了主导策划,包括书皮和里面的内书皮,当外面的睡衣一脱,就转到里面的体恤和短裤。书的封皮本来是深红色的,因为深红色会让男生在地铁里看这本书不觉得羞愧和脸红,也不用包书皮,不会被认为是很娘娘腔,但是出版社最后觉得红色太暴力,于是变成现在的粉红色。一般说来,红色的书太暴力,三色字的电影不卖钱。

杨树鹏:我身受其害。

奶猪:所以你上部电影都没钱是吧。

杨树鹏:对,但是你的书加印了。

奶猪:对,一不小心就加印了,估计雇的“民工”太多了。

杨树鹏:说明粉红色的书皮是有价值的。

黄集伟:好像女性化的书一般都有卖点,我的观察是,无论是书名还是颜色,只要是偏向女性化,便会卖得比较好,可能因为在中国,读书的基本是女性,男性基本上不读书。

杨树鹏:黄老师说得非常好,下次我也要写一本书。

奶猪:这个是我在广州给《城市画报》那一坨签的时候,他就说停,一定要进行删掉。

杨树鹏:熊总的签名。(注:“熊总”是奶猪的一只宠物狗,因为在博客上出镜率奇高,被很多人追捧。)

奶猪:熊总的签名是这样的,我通知熊总出了这坨书,本来是加上了熊总名字,后来熊总知道他的名字被删掉以后,非常生气,我就劝说了很久,希望他能够签一签名。

杨树鹏:其实我知道大多数女性粉丝是来看……

奶猪:熊总的。

杨树鹏:原来他也叫熊总,所以我们请海鹏先聊一聊,聊聊你和奶猪的故事?

奶猪:这不是熊总。

李海鹏:对,我不是熊总,从来没叫她为奶猪,都叫她为袁蕾。

奶猪:对,我可以证明。

李海鹏:她有两面嘛,一面是写博客的时候,叫奶猪,好像很多人了解她都是因为奶猪这个博客。我在2005年左右开始看她的博客,我跟她开玩笑说,我叫低级奶粉,好多人通过这个渠道认识她。但她还有另外一面,我很了解,叫袁蕾的那一面,她是原来《南方周末》文化部的记者,现在是做编辑,不知道为什么做编辑了,还有那个职称--高级记者,挺怪的。我了解的完全是另外一面,非常非常严肃,工作比我认真大约十倍的一个人,跟博客的形象完全不同。我说不太好认真到什么程度。有一次,我见她在写稿子,很焦虑的搓头发,这是袁蕾的一个习惯,因为我以前不知道,第一次听见那声音,觉得满脑、满耳朵全是那个声音,太响了,一直响了几个小时。在成都,我们一起做汶川地震采访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有一个人会焦虑到那种程度。我们《南方周末》的记者,比如像汶川地震的情况下做稿子,肯定压力非常之大,有各种各样要避讳的地方。采访你一定要做好,重大题目你不可能不做好,你要面临其它好多媒体的竞争。但是我们好像也没到搓头发搓几个小时的程度。我还有一个印象比较深的是汶川地震之后,我去做一些所谓的业务讲座,每一次举例子的时候,我都会讲到袁蕾做的那一个报道,叫什么?

奶猪:《你不会懂得我伤悲》。

李海鹏:《你不会懂得我伤悲》是袁蕾写杨丽娟的报道,是非常棒的一个报道,应该说这样一个报道在《南方周末》的历史上也是说得着,数得上的一个水准。她的反差非常非常剧烈,我觉得我在《南方周末》的地位--因为《南方周末》是苦大仇深的地方,我在那儿已经算是比较另类的,但是袁蕾这种反差之巨大,两面性,大概是我们好多好多倍,先简单说,别挡了我们这个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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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猪、李海鹏、黄集伟、杨树鹏在凤凰网读书会现场(图片来源:单向街书店)

临时搭配的量词将是中文生机勃勃的一个方向

杨树鹏:我大概是在2005年第一次看奶猪的博客。我记的印象很深,首篇是写一个小偷被人抓住了,分成了三、四段来写,我完全没看懂,我说这写的什么玩意儿,这是汉语吗?因为我从小就在浸淫古典文学里头,我发现我没看明白她写的什么,我就再看别的,慢慢发现她有她自己的逻辑,有她自己叙事的方式和风格,所以我们下面请黄老师来聊。先看看这个--熊总。

奶猪:这个是熊总在扮“彪马”,不是我进行摆拍的,他自己看到logo,自己进行摆拍。

杨树鹏:还不错,学得还挺像。

奶猪:这个就显示了我们的家庭地位,熊总出现的形象永远都是骑在我脖子上的。

杨树鹏:拍的非常好,拍照片的人非常有心。

奶猪:昨天有一坨人送我一幅画,下面是一头猪,上面是一坨非常漂亮的浓眉大眼的熊总。

杨树鹏:很久以前,黄老师写一篇文章,说袁蕾对汉语的量词进行了重新的刻画,所有的量词全变成了“坨”。

奶猪:对,这也是文盲的结果,识字少。

杨树鹏:实在是不够用了。

黄集伟:我最开始读奶猪的文章,也是读她的博客,她用到“呸”这个词。她自己解释说没有更好的书名。刚才在楼下的时候,我听说这个书已经加印了,我觉得新星出版社或者袁蕾起这么一个书名是别有用心的,已经有很多网友给后续作品起了一个名字,第二部叫“我呸呸”,第三部叫“我呸呸呸”,对于奶猪来说,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logo。昨天我在家里又重新看了袁蕾的新书,个人觉得,《我呸》还是一个百搭句。大家都知道百搭句的意思吗?在网络上,上一周百搭句是“织毛衣”,这一周可以是“我呸”,我想了很多句式可以用“我呸”。比如,俗话说,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你可以说“我呸”,假如绿豆还不降价,你可以说“我呸”,所以我觉得“我呸”在我们今天这个年代应该是一个很无力的,但是也很有力的百搭句。

为了来参加今天的读书会,我还查了好多字典。“呸”这个字表示斥责或者唾弃,它是一个叹词。我觉得在奶猪的博客里,这个叹词,无处不在,不仅仅她的博客,其实包括她的记者生涯,包括做编辑,她对很多事情可能是怀有自己的见解或者是自己的态度,但是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做职业编辑或者职业记者,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做,有些文章也不得不写,有些稿件也不得不发,所以我觉得今天这样一个有互联网和微博的时代,还可以悄悄的“呸”一声,也算是时代的进步。这是第一个字。第二个字是“您”和“丫”。“您”是一个“你”的升级版,表示敬意的一个词。好几年前,为了这个词还打过一场架,研究这个词什么时候出现的。“您”一般是单数,至少两个人的时候不会说“您们”,“您们”是错的。但是这个“丫”字跟“您”字连在一起使用,是奶猪的一个发明,至少我是从她那儿听说的,当时觉得是非常古怪一个搭配。这个“丫”字在北京话里,是一个骂人的话,但是在现代汉语实际运用的过程中,这个“丫”字表示亲昵。奶猪用这个“丫”字不是骂人,就表示一种亲切,表达闺秘或者是死党的一种感觉。奶猪把这两个字放在一起,搭配出来的效果就非常诡异,因为前面这个词表示敬意,后面这个词表示亲昵或者骂人,她把这两个字放在一起以后,至少在媒体圈里面非常流行。一般我接电话的时候,如果出现“您丫”,我可以确定是谁来的电话。像我这个年龄的人,听到这种话基本上是苦不得,笑不得,你也不能说他冒犯你了,他用了“您”,但是你也不能说他没冒犯你,他用了“丫”,所以我觉得这个词是很有意思的。我有时候会想到,在我们当代的生活中,有很多时候,这种矛盾的形态和诡异的组合,其实也是我们心情的表达,对有些事情,我们想冒犯一下,对有些事情,我们也心怀敬意,当它们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您丫”。

还有一个词是“滴”,它是一个表达单位的量词。我们通常会说“一滴水”。在新书里面,这个词没有出现,但是在奶猪博客中大量存在。奶猪的使用方法是把这个量词变成了结构助词,她消灭了“的、地、得”,全部用“滴”字取代。在网上流行语言当中,有一种叫“糖果体”,还有一种也可以直呼其名叫“奶猪体”,“糖果体”也好,“奶猪体”也好,与“滴”字的使用是有密切的关系,它容易使人想到另一个词--娇滴滴。所以,这个词大量使用实际上是强化结构助词不表达感情的弱点。大家都知道,我们在微博上可以看见视频,在MSN或者QQ的交流当中,都可以看视频。但是早期互联网是没有这些的,只有聊天室、论坛,或者是留言的方式来进行互动,所以这个“滴”字可以强化情感和情绪的甜蜜,所以,我认为奶猪把结构助词发扬光大了,让所有的文体在结构助词的表现上,在单一的同时,也丰富了。

最后就是这个“坨”。奶猪在楼下才告诉我,她原创的“坨”应该是石字旁的“砣”,故意为之。在出版当中,为了减少新星出版社出版奶猪这本书会提高错误率的压力,都改成“坨”了。“坨”是一个量词,但是通常不是用来形容所有的物体。奶猪把“坨”和“滴”字一样,广泛的使用。我查了一下《量词词典》,里面有一篇郭老师写的序,在序当中特别介绍了中文的量词。中文的量词有两种,一种叫主类量词,我们通常会用到的标配的量词,比如像“一公斤水”,“两升汽油”,这叫主类量词。还有一种量词叫次类量词,次类量词说的是那些作家、文学家,或者是写作者临时抓来当量词的词。郭老师特别强调,在中文当中,次类量词占主导地位,而且是中文生机勃勃的一个方向。举个例子,大家都知道,比如说“这哥们欠了一屁股债”。“屁股”本来是一个名词,但是在这儿被用做量词。再比如,“一嘴黑牙”。这个“嘴”本来也是一个名词,但是也被用作量词。而中文的魅力就在于次类量词的发达和随意。所以,我觉得奶猪最开始说一“坨”人,或者是一“坨”机构,或者是一“坨”导演,大把“坨”的放化使用,也同样跟“您丫”一样,显成一种非常诡异的美学效果,里面包含着很多不屑,也包含着很多轻蔑,同时也包含着很多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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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猪在凤凰网读书会现场(图片来源:单向街书店)

《南瓜泡沫》成为《南方周末》官方名称

杨树鹏:家里面有《量词词典》的人学问不大,谁的学问大?任何的话到你这儿,她全可以用她的方式表达出来,很普通的一段话,放在她那儿,她就把它改成她的方式,她的语法,我们可不可以请你用你的语言念你的书?

奶猪:其实就是念书对吧?

杨树鹏:对。

奶猪:标题《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带熊总外出就餐--永盈茶餐厅,也就是侯耀文曾经战斗过的“生利茶餐厅”。一坨东北壮男砸场,全场寂静。壮男怒吼一声,熊总跟随怒吼一声。(这坨不学好的……)我怒曰:不准闹!再闹打你了!全场皆惊,转头。壮男亦转头。我解释:我骂的是狗。

杨树鹏:你念的时候,比你平时说话还要拘谨。你平时说话要生动很多,全是大量的生造词,模拟那样的方式,再给我们念一段,好吗?

奶猪:主要是没有台词。

杨树鹏:她平时说话,有很多词都是我们靠猜,才可以明白的。我们再看一段。

奶猪:标题《威尼斯电影驻中国校对》。其实,应该加上“驻中国最好校对”。纪录片导演黄文海新片,中文名《我们》,入选“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英文名为《Women》。最后,这坨片片被传到国内,就被翻译成了《女人》。

杨树鹏:她把这些看上去很无聊的事,也说的特别好玩。

奶猪:还有这段《安心》的背景是我爸爸过世的时候,也是一件真事,我第一次参加葬礼,因为我好像还算我们家一坨文化的人,所以我负责来写花圈和挽联。一边名字下面应该是写“安息”,一边应该写“敬挽”--肯定是我爸爸来安息,别人来敬挽,但是我写出来的时候发现是别人安息,我爸爸敬挽。

杨树鹏:你写的全都是实事,发生在你身边的事。

奶猪:对,我写的全是我身边的真事,或者是我知道的真事。

杨树鹏:海鹏写的全都是假的。

李海鹏:我给袁蕾提供一个博客。

杨树鹏:只有一个,你还好意思说。

李海鹏:挺有意思的事。有一次,我看电视,一个农妇在那儿接受采访。农妇说我在田地摘玉米的时候,又打雷,又下雨,一个雷把我劈到了,然后治疗了一段时间就好了。第二次我在田地里摘苹果,又下雨,又一个雷把我劈倒了,好容易又好了。去年我在田地里干什么呢,突然间又刮风,又下雨,又打雷,我就害怕,可别又把我劈倒了,果然一个雷又把我劈倒了。

奶猪:就是这个事。

李海鹏:你刚才说的特别对,她平时说话会用“我”这个词。一开始的时候,我根本听不懂,基本到现在,我也分不清她说话哪一段是真,哪一段是假,哪一段开玩笑。我记得有一次,原来《南方周末》的文化总编--我大学老师的同学,年龄应该不小了,他也说“您丫”、“一坨”,我当时就考虑这是怎么回事?我特别不适应。后来我就发现她就是这种性格,她坐在这儿是特别弱、特别亲和的一个人,但是后来我就开玩笑,她就是该死狮子座的性格。但是你确实得承认这一点,在《南方周末》,我发现我不说,但是他们都说“一坨”、“您丫”,全是这种。

杨树鹏:后来拓展到整个“南周”都这样说话,“你这坨片子还挺好的”,“你这坨片子不怎么样”,全都跟我这么说。

李海鹏:后来这个事真变成正式的《南方周末》语法了,我发现有一个“南瓜院线”,我不太了解,是我走了之后的事。《南方周末》在各个大学,有一些电影放映的地方,叫“南瓜院线”,“南瓜”肯定她发明的,她管《南方周末》叫《南瓜泡沫》,这话就成了官方语言,其实我自己也不太了解。

 

 

黄集伟在凤凰网读书会现场(图片来源:单向街书店)

我们认可“约定俗成”的新词汇

杨树鹏:我跟黄老师说点学术上的事,跟这些文盲聊也没什么意思。我觉得像这样说话的人很少,在汉语上,我发现过几位也是喜欢造词和造意的人。比如王朔,他把北京话里面的一些词汇大量的进行了修饰、推广,黄老师对汉语词汇流变,您有什么想法?

黄集伟:这个太难说了,我觉得赵元任先生说过一句话挺好的,他说,在汉语当中,其实在任何语言当中,被表达的事物和所选择的语言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二者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任意的和随意的,而当它能够代表我们的情感或者我们的生活,它就被人们所接受。他的意思用四个字说就是--约定俗成。比如,我穿一件黑色的衣服,你怎么来表述这件黑色的衣服都可以,但是你表述的好不好或者能不能被人家所接受,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大家都觉得这个表达是很好的,这个词就传开了。刚才李海鹏说到“南瓜泡沫”,我觉得这个东西之所以被接受,还是前面我说到的--奶猪比较擅长用最简单的文字,表达她内心很丰富的爱、恨、情、愁,它可能是很复杂的词,但是你很难说这个词是贬低了,还是抬高了。

杨树鹏:好,奶猪,接着念段子,这一张是你拍的,是吗?(全场在看银幕上的图片)

奶猪:对,这两张都是我拍的。这个书里面有很多照片,当时是我们一堆人去参观一坨博物馆,那一坨博物馆很诡异,都是残壁断垣的样子,大家形色匆匆,但是我看到那些东西,觉得很好玩。好玩之处就是我用相机把它定格下来,然后下面那坨标题,其实就是我当时在想--这些画面为什么大家没有停驻下来,感觉到它很好玩呢。

杨树鹏:你的标题“八卦”这两字,跟这两纸有虾米关系呢?

奶猪:你不会觉得这就是两坨人在那里八卦吗?

杨树鹏:现在大家全都在八卦,很少有人举例子八卦。

奶猪:对,以前古时候,没有微博,没有电,主要是没有电的原因。

杨树鹏:看看这张章子怡图片。

奶猪:我当时是在章子怡的“天仙”上面,我记得应该是拍《十面埋伏》的时候,你要知道,在国内电影院里看电影,你的旁边总会遇到两个人在谈论电影,尤其是电影之外的东西,我总是有幸坐在离这样的人不远的地方。这个是一男一女,这个女生跟他说,碰一下那个男生,那个,那个,就是那个,做一次,一百五十。那个男的还想着看电影,然后就说,还在欣赏章子怡死了几次。那个男的明显脑子转不过来那种,“章子怡做一次一百五十?”那女的说,对呀,对呀,难道你不能吗?然后女的转过来说,就是她那个眼睫毛,章子怡做的那个,一次一百五十,我昨天问过的。

杨树鹏:我们不得不八挂一下你的文化,你没有受过更牛逼的教育,你只受过一般的教育。

奶猪:对,没有叫做“更牛逼教育”这一项专业。

杨树鹏:对,因为这个专业只有很少的几位上过,所以你、我不在其内。我特别有兴趣的是,海鹏,你了解不了解,她作为一个没有受过更牛逼教育的人,平时在做选题和她在写博客的时候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李海鹏:还好吧,袁蕾总是说自己是文盲,我自己是这么认为,如果我是一个文盲,我还能把新闻做得好,我还能把博客写得好看,这个显然很牛嘛。但是如果不是文盲,牛的层级就比较差一点。当然,你把我当成人类,跟我比的话,肯定要文盲一点,她不至于完全不看书,但不是看那么多。

杨树鹏:我发现她不怎么看书,她看得最多的是电影。

李海鹏:电影确实看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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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鹏在凤凰网读书会现场(图片来源:单向街书店)

“单向对话”更有吸引力

杨树鹏:我来给大家汇报一下奶猪的一个八卦。很久以前有一个电影叫做《刺激1995》(也叫《肖申克的救赎》),她看完之后很兴奋,写了史上最长的文字--几万字的评论,然后她的脸一下就红了,因为她已经成名了,已经很少写那么长的字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成用短小的方式来写事的呢?

奶猪:我本来想说是因为贵报的评稿方式是以一篇而评,而不是按字数来评。其实是这样的,因为我发现写长的东西,有起承转合,会写的非常之不符,然后到了博客时代,又没有人对我硬性要求,我发现我的话越来越少,也渐渐发现,原来我是很自闭的一个人,于是,我的博客也越写越短,好像就是说这样的话更能够去表达我,就像今天坐这里一样,我相信我将会是今天说话说得最少的一个人。

杨树鹏:黄老师,您说多一点,尽量超过他。我在想,我们每个人都在用汉字写东西,一个人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才可以把自己的汉字扭转成那样?我一直对这个有点好奇,当然可以问她,但是我想请您从汉语角度来说一说。

黄集伟:你说的确实让我有点好奇,奶猪,我把邮箱给你,你给我看看几万字的《肖申克的救赎》的影评。我对奶猪以前不是很了解。我个人感觉,在博客时代,她跟很多作者的写法不太一样,通常大家都知道,博客或者是微博,或者是网络时代到来以后,大部分人采取的是很热的方式,所谓热的方式就是写很多,因为既没有人管着我,也没有限制说你不可以写。奶猪可能是反其道而行的,她是“冷”的方式。她写的确实很少,更新的速度也很慢,这是其一。第二,她表达感情或者写段子的方式也是“冷”的,所以今天用冷笑话或者是冷幽默来形容是恰当的。我个人不太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样?我觉得可能是命运或者是上帝的安排。一个原因是跟星座可能是有关系的。

奶猪:我是狮子处女。

黄集伟:这个跟星座是有关系的。其次,我个人觉得也与博客文字的伴随性有关,所谓“伴随性”,就是她在很繁重或者忙碌的工作过程当中产生的东西。奶猪并不是说每天没什么事,泡杯茶,一晃一天就过去了,不是很忙。所以,凡是伴随性产品都带有短小的特点,因为没有时间去写很长很长的东西。第三,我觉得这种冷文字在非常充分的年代里头,我认为比热文字有更大的诱惑力和互动性,因为她给的信息很少。刚才海鹏也说到,跟她说话,她好像是外星人,或者是用另一套语言系统跟我们说话,凡是听不懂的东西,我们都会发挥更多的时间,凡是冷笑话,我们脑子里运转的速度要比热笑话要转的更快。上周我看一个词叫“单向对话”,是国外一个心理学家的研究成果,他发现我们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安静的地方了,我们经常被迫偷听别人打电话,比如,在地铁、公共汽车或者是在一个公共场合,因为手机太多了,所以没有办法避开别人打电话,我们就只好偷听。专家发现,比如我们会无意中听到两个人在这儿说话,这个时候是分散我们注意力的,但是还好,你能听见两个人在说,而你只听见一个人接电话的时候,你的注意力就会高度集中,比如说你听见他说了一句话,你马上就会想对方说的是什么,所以专家说“单向对话”会比双向对话更耗费我们的注意力和眼球。按照这个道理,奶猪写的这些她生活的琐事,写的这些八卦新闻,写的这种段子等,她“冷”的妙处就是能够更多的吸引我们破译她的语言,我们会猜测她写的这个段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树鹏:学者说的就是不一样,把我之前很多困惑迎刃而解,我就在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写东西?

奶猪:刚才听黄集伟老师这样一说,我也慢慢觉得我自己上了一个台阶。

杨树鹏:上了一个新层次。

奶猪:对,其实我觉得我是站在一个新的高度来重新认识自己,其实我想的说的就是我们在刚才所讨论的,黄集伟老师说,以为是编辑把那些“滴”、“鸟”这些所谓是“糖果体”的字给删去,但是其实是我跟编辑的合谋,我可能更加主张把这些词换成普通话,原因是因为人们以前可能对我有一些误解,认为我说话的好笑之处就是在于那些词的运用,放在那里,其实我想要打破这种我认为的误解。

杨树鹏:词换回来也是一样?

奶猪:对,也是一样的。我有时候也倒过来研究自己,像编辑拿我以前的东西反过来,我也会笑,我说这是谁写的,怎么这么好笑?编辑说是我写的。我后来看到我的好笑之处其实是因为用的词语都是一些熟词,没有一些更加生气的形容词、名词,而运用过多的是副词,比如说其实怎么怎么怎么样,之所以怎么怎么样。

杨树鹏:这是两张照片。

奶猪:对,这是两坨照片。可惜“孕育期”的这张变成了黑白,调的比较黑,否则我是蛮喜欢这坨。这是在一个“性博物馆”,有非常多的性器官的展示,我尤其喜欢这坨,它的个头其实比我的个头还要再大一些,靠在一个墙上面,我就会能感觉到它的犹豫、伤感,我相信你们也能够感觉到,看来真的是没有文字了。

杨树鹏:对。

奶猪:这个讲图的东西,不如你来。

杨树鹏:这两张也是在“性博物馆”拍到的。

奶猪:这两张还真不是在“性博物馆”,左边这坨是“政治博物馆”。这个好像是在“欧罗巴博物馆”,但是没办法,由于我可能天生就意识不良,所以一看到这些就……

杨树鹏:带点SM性。

奶猪:对,它的标题本就是SM。

杨树鹏:右边这一坨呢?

奶猪:在一坨性用品玩具店。

杨树鹏:怎么老去这些地方?

奶猪:其实是路过,因为进去要收费,所以在橱窗里面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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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鹏在凤凰网读书会现场(图片来源:单向街书店)

读者互动

现代汉语的底子和欧美语言相比还较弱

杨树鹏:下面看看我们的朋友们,有谁想聊一聊或者有提问的话题?可以质疑、批判、表扬、夸我。

读者:我想问问黄集伟老师,您刚才也提到好多人类汉语的发展和创新,我在想,是不是在有互联网之后,我们的汉语进入一个特别快的变化的阶段?可能几十年或者一百年之后,我们后辈完全看不懂我们说的是什么了,而且文字有特别大的变化?

黄集伟:您说的对,是这么回事。

读者:这是一种进步吗?这变化本身就是好的吗?

黄集伟:我只能拿语言学家来回答。她说的就很对了,无所谓好或者不好。我们这个年代说话,比如说奶猪,我们也不可能把她抓起来,也不能把她语言的这个地方去洗脑,就得这么说。网友也是就要这么说,说了以后,她觉得能够代表,或者我们大家都认为这么说能够表达我们的感情的时候,这个语词就流行了,而相反可能有很多很多词都没有被约定,然后被淘汰了。你刚才说的担心,我觉得可能不会有后面的人不理解现在的人的情况,因为现在有很多人对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也都能理解了。

读者:我问一下海鹏,你自己在写作的时候,你会倾向于更加捍卫中文的很多传统,它的节制、优雅之美,还是做很大的创新,更吸引人或者更Q的那种表达方式呢?

李海鹏:都会。刚才黄老师说的观点,我特别同意。我上学的时候就觉得现代汉语正在一个非常快的成长期,我们不是稳态的一面,特别重要的有两点,一是现代汉语没有一个很长写作的历史,没有特别好的作家来把来提升,艾略特说,为什么莎士比亚是特别著名的作家?是因为莎士比亚赶上了英语五百年积累之后的一个成熟期,而他本人又是天才,所以他之后,一些诗人也很强,但是英语的资源已经被莎士比亚给耗尽了,所以永远赶不上莎士比亚。汉语有这样的人吗?现代汉语里肯定是没有的,网络文学是其中一个途径,这是一个前提,我们的水准不够高,逐渐的发展。还有,我们小的时候,包括一直到现在,我们看到中、小学一直到大学的语言教育水平之低劣。我也是高中的时候开始看国外的诗之类的,感觉完全看不懂,现在我来看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当时完全看不懂,因为你的思维方式非常僵化,一直到现在,汉语是这个水准,我觉得不能讲我们汉语水准很高,我们可能古代汉语的水准很高,但是现代汉语说话够用,写东西没有什么好,还是逐渐要发展,这个过程一定是非常快的发展,无论是奶猪也好,网络也好,包括作家也好,这个时候,只要有那么一个意识就好。回答你刚才那个问题,如果你现在再看十年前我们自己写的文章,你再看现在写的,语言变化非常大,包括我有朋友出国,然后他写东西,我看着都茫然,十年都有这么大的变化。

读者:您觉得这个成长大概要多长,要几百年吗?

李海鹏:我不知道,按照原理来讲,一直是说现代汉语在日常当中的应用是一方面,我觉得很重要一点是在这种书面著作的提升,因为你刚才说的是书面的问题,书面现代汉语的提高可能要很久,一直到一个非常非常有名的作家出现为止,但是前提是有好多人来提高,比如说我们以前王小波写东西,有销涨之气,得有这样的人之后,水涨船高。

读者:我有一个问题,和李海鹏、黄集伟老师一起交流一下,关于语言的。前两天我看过一个对谈,是凤凰卫视梁文道先生和德国著名的汉学家顾彬先生一起来谈当代汉语语言的问题,他们都表示忧虑,特别是顾彬先生说,当代汉语写作存在普遍的问题,这一批写作者跟我们文化传统的古风是割裂的,他们都对这个现象表示忧虑,我们现在看到包括媒体说当代作家里面,能够真正接上古风的,能够和五四那些文人接上文脉的其实已经不多了,像京派文人,像大家非常喜爱的冯唐老师,还有最近在台北国际书展拿到大奖的野夫先生,都是与我们的传统接得上地气的,我想就这个问题,谈一下你们的看法,包括媒体写作人员的风格都是欧式语言影响非常大的,我们看一本真正优雅的、质感的书不是很多,谢谢。

黄集伟:这个问题挺大的。我基本同意您刚才提到的梁文道先生和顾彬先生的观点。我个人每年读的书中中国作家的比例不多,我没有做过关于中国作家语言方面的考察或者观察,凭直觉说,我觉得中国作家在自觉性上是挺差的,他们对语言没有刻意的关注、修炼、提升或者是追求,可是因为我们几十年的洗脑和意识形态为主的写作,导致我们作家大部分在想着写什么,而不是怎么写,所以对语言的关注很少,所以刚才我也同意海鹏说的这点,汉语写作、汉语语言的提升实际在写作中完成,而不是在理论中完成,因为语言不是一个理论,是一个实践,你需要通过写才能知道,只有出现一个好的作家,你才会发现,这个句子可以这么说更神妙。

李海鹏:我觉得你有一个基础认识的问题,我们所谓用现代汉语写作的文学作品,你说继承传统,你往上追,也无非追到《金瓶梅》,追到《红楼梦》,然后再往后是老舍,再往后就是王朔这一类的,你没发现这些语言都是一类的吗?就是家常话。

读者:我觉得再往前追还可以追到很久以前的,你像唐诗、宋词。

李海鹏:我说的是现代汉语,我们讲的口语白话,都是这种家常话。但是你看国外作品不是只有这一种,有口语的,有很典范语言的,有各种各样风格的,所谓有一个丰富性,这个叫强,我们这个叫单,过去这么多年,一直用文言文写作,你这个基础很薄弱。再有一点,你说要像过去一样,汉语之美,这个肯定是需要的,文学作品如果没有语言,就什么都没有,这个是最基本的前提。问题是你如果单纯想回到过去那种汉语之美,唐诗、宋词,绝无可能。

读者:我的意思就是说,不是让我们完全退回去,而是说把汉语本身那种优雅,它那种美感体现出来,现在的语言根本没有这种感觉。

李海鹏:需要好多年呢,但是我略微有点不同意,可能我的理解错误,你对欧式的语言有抵触,我给你举一个例子,许知远,对吧?

读者:我不太看许知远。

李海鹏:我看也费劲。说实话,欧化不是问题,各种方向都可以,而且我们日常说话,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越来越欧式的语言。所谓我们讲欧式语言,主要是英语,英语是有非常强的逻辑性。你看古代汉语、家常话,我们的逻辑不鲜明,必须要有逻辑,我一定要向欧式的语言靠。

读者:我想跟几位老师讨论一下,尤其是黄老师,因为您是北师大中文系的前辈。我是学中文的,那时候我有很多无法理解和接受的作品,连学中文的学生都无法接受的作品是怎么能在社会上得到普遍的认可?一方面,现在的作家在感慨读者的流失,一方面又特立独行,拒绝读者,我觉得其实这就是一个矛盾,虽然说我不是特别喜欢袁小姐的行文风格,但是我并不反感,因为好的文章一定是要有自己的个性,能够看到作家的真兴趣,可以做读者乐于看的,也是挺不容易的,不过作为我来说,我觉得文字还是以平和的品位为尚,无论是在大陆、台湾,还是香港,能够桀骜不驯,特立独行的太多了,比如说像李敖,像王朔,但是像歌德说的那样,有名人教养,有高度教养,明人风度的作品太少了,如果按古人的说法,中庸有节,哀而不怨,我觉得嬉笑怒骂,还有特立独行是聪明,是没有生活工艺的人走的捷径,他们太想被人承认了,所以只能成为一种装饰吧,其实相比纯文学,我更喜欢通俗文学。因为纯文学对我来说太严肃了,像欧洲中世纪的那种皇族跟近亲结婚,血统纯之又纯,但是生命力又是不断下降的。我想问一下,现在的从事文字工作的很少有那种对于现状敢于承担的责任,好像文字、文学的没落势不可当,可是现在很多作家和写手都是像《红楼梦》里贾宝玉跟林黛玉说的那样,“现状就是这样,只有我的,与后人何干?”我觉得,对于大众,有这种心态还可以接受,但是从事文字工作者,如果也是这种心态,那今后文字工作,还有文学的走向应该怎么办?

 

 

读者在凤凰网读书会现场(图片来源:单向街书店)

我们需要给作家一些认清自己的时间

黄集伟:您大概的意思是现在好多作家没有担当,是吧?

读者:对,还有一面感慨读者的缺失,一方面又特立独行,拒绝读者,您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黄集伟:是这样,我在出版社工作,这种忧虑我有过。我个人觉得中国进入市场经济以后,作家是一坨观念转变和行为转变最慢的群体,他们一方面希望能够有读者喜欢他的作品,另一方面他又不检点自己能不能顺应和改变自己原有的东西,所以会出现您刚才说的那个矛盾。他会觉得我写的作品是天下无双,但是实际上读者可能不太喜欢看他的作品,这个需要一些时间给作家。我接触一些国外的作家,他跟我们不是特别一样。

比如,国外的出版分为两种,一种叫做商业,一种叫做学术,我曾经在参加书展的过程当中问国外的同行,我非常好奇,都是硕士毕业,为什么当商业编辑的人一年挣那么多钱,当学术编辑的人,可能一年一本书就一百册或者两百册,我说这两个都是学编辑的,怎么出来差别那么大?怎么会有人去做?按我的理解,没人去做学术编辑,都去做商业编辑。他给我讲一个道理,实际上这两个大学生毕业以后,他们的底薪都差不多,社会给他们标记一个价格,比如说一年的年薪是10万美金,在这个价格的前提之下,有人学习了学术编辑,有人选择了商业编辑,他们两个各得其所,第一个是心愿,我想做学术编辑,第二个我想做商业编辑,做商业编辑的辛苦在于什么呢?那个人的辛苦在于他每年要做各种各样的商业运作,到处去陪着作家,到处去签名,很辛苦的,所以他的收入很高。那么做学术编辑那个人,他的社会地位要高于商业编辑。比如,我是做化学这方面学术著作的编辑,每年全世界最有名的化学会议我都要去,因为我不去,我就不知道该出什么书,我得到的满足更多来自于社会的地位,这个学术,比如说顶级的学术讨论会,编辑的位置是非常高的,所有的作家都对编辑非常友好,非常友善,因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成果需要通过编辑才能变成作品。

所以,我想拿这个比喻来说,我们中国的作家,其实现在有点四不像,你说他是一个纯文学的作家吧,他会东张西望,你说他是一个商业作家吧,他写的读者又不喜欢看。

大概是在前年,我搜集过一句话,我觉得挺好的,是形容郭德纲的,他刚开始上电视的时候,找不到位置,不知道镜头跟人之间的关系,郭德纲经常在拍摄的过程当中,瞟一眼镜头,确认自己的存在。我觉得这句话也是很多作家当下一种心态,他们不自信,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写一个纯文学的作品,还是写一个商业作品,其实我一直认为商业作品不是一个贬低词,商业作品是一个很好的词,你说这个作品写得很商业,其实是满足了很多大众的梦想,比如说,也会有一本很好的三流小说。所以我觉得您的焦虑可能跟我们作家有相似的地方,他没有把自己定位定好,还需要给他们时间。

读者:我想问一下奶猪,你觉得你在写书的时候,用一些很特别语言的表达,包括一些量词或者叹词,你觉得与你方言表达习惯有什么关系吗?

奶猪:其实是没有的,如果你现在听我说话,也可以听出来,可能很少有人从我的话里能够判断我的家乡或者我是来自于哪里的。

杨树鹏:非洲。

奶猪:对,尤其是南非。

杨树鹏:对。

奶猪:而且,我实际上是比较反感用方言的,有很多电影,它去使用方言--就像刚才我所说的,我为什么在书里面把博客上那一些“滴”、“鸟”等等去掉?我觉得是一个浅层次、玩弄词语的一种方式,它用方言,就是用一种熟悉的生活习惯来招人喜欢,这种时候,你恰恰忽略了你的剧情,忽略了你所想传递的故事情节,或者是起承转合,所以我是一个比较反对方言的一个人。

读者:那你的语言养分主要来自哪里?是汉语的传统?还是欧美的文学?还是你的性格?

奶猪:可能这个无法言说,比如说词语的使用,我看的更多的可能是欧美电影,它的说话方式跟我们使用的汉字不同,但是它有幽默感,比如说它的笑点落在哪个地方,如果你要说有影响的话,可能是这个信息对我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有你说的所谓的养分的话,比如,我不能说我对生活是热爱的,也不能说我对生活是厌恶的,我经常属于一种旁观者,现在我作为一个回答者来回答你的问题,但是我现在的思维可能游离开来,在旁边挂着一坨摄像机,再看着大家和我--一坨肉体的我坐在这里。

读者:几位好,请问杨树鹏最早认识奶猪是什么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请您用导演的思维给大家描述一下。

杨树鹏:2005年的时候,我在排戏,她给我打电话,问您丫在干嘛?当时我说你是谁啊?她说我是奶猪,让我去瞄一眼您丫的现场。我当时也不知道她说什么,然后她就来了,我们就认识了。

汉语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读者:话筒请转交给奶猪。您当时怎么给杨导打电话的?您的心理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请您用一个编辑的文学语言给大家形容一下。

奶猪:编辑的文学性语言就是经常进行删节。

杨树鹏:你这样讲,2005年12月26日,很平常的一天。

奶猪:温情,是吧?

杨树鹏:对。

奶猪:当时我还是贵报的记者,我是被奉命去采访,说有一坨人,拍一坨片子,大概叫什么什么东西来着,给我的主题词就是一个从不说真话,只是说假话的小萝莉爱上了一坨30多岁的国民党军官,于是就给我了他的电话。因为那位编辑跟他是常年的网友,所以编辑告诉我的时候说,跟他说话不用太客气,于是就有了刚才的“我去瞄一嘴”,实际上我以为编辑已说好了,我只用知道时间和地方,于是我就过去进行了一坨探班,经过探班,也非常没成功的写出来。

读者:请问一下李海鹏老师,《我呸》是什么书?写的什么?内容是什么?要是买来读,理由是什么?

李海鹏:《我呸》是一本代表汉语前进方向的文学书籍,学星座的作家,赶紧买来学习。

杨树鹏:几年前奶猪跟我说,汉语是一个很淫荡的词汇,然后她翻出很多词来说明这些词,你说说。

奶猪:我当时说了什么?

杨树鹏:光阴如梭。

奶猪:那个是“逼良为娼”,这是一坨很淫荡的词,你翻开来,如果第一字变成名词而不是动词,就是一坨很淫荡的词。当然,古人到底是怎么使用的,我们其实并不知道。

杨树鹏:因为李敖在很多年以前也在说“空空如也”这样的词,也有一套。所以“精益求精”也是你发明的是吗?

奶猪:对啊,如果前面一个“精”和后面一个“精”当做两个名词,就比较好理解了。左边这坨图片,有可能稍微放大一点,你正对它的右手,蛮可惜的,不放大也行,就是他永远也只能做剪刀手。

杨树鹏:他的右手少了三根指头。

奶猪:对,所以玩这种十五指游戏是玩不了的。

杨树鹏:这个是小贾的。

奶猪:这是首映式,坐车从广州到山西,摇了五个多小时,摇到一坨叫做碛口的地方,我也学了一个生字--石字边,一个责任的“责”,读xi(细),碛口。当地的人因为来了一个大导演--贾樟柯大导演,同时又是活动的发布会,所以全民动员,全民皆兵,我觉得这个红毯真是铺了十里,从下坡一直到里面。

杨树鹏:这个是红地毯吗?

奶猪:十里红地毯,不是布。

杨树鹏:也只有小贾他们可以在上边走?

奶猪:对,这是头一天铺好的,然后等待第二天小贾他们过来走这个红地毯。旁边那坨村民探出头来,大家都不知道贾樟柯导演什么时候到。

杨树鹏:但是他们知道贾樟柯是谁吗?

奶猪:我觉得他们知道有一坨名人要来这个地方。

杨树鹏:还有副省长。

奶猪:这个是有一天我出差回来时,突然就听说“禁摩的了”,是因为领导有批示,但凡骑摩托车的一律“打”,下面的人一听到上面的人的目标太大了,广州市的领导也比较谦和,就进行了修改,说凡是两坨男人骑在车上的就一律“打”。

杨树鹏:打黑车。

奶猪:打黑。

杨树鹏:这段内容写出来是因为你是她(陈绮贞)的歌迷是吗?

奶猪:我不是她的歌迷。

杨树鹏:这个是很少见的,段子里没有嘲讽的意思。

奶猪:对,是比较不嘲讽的那种,因为我唯一喜欢她那时的调儿,下面一堆粉丝,大叫--陈绮贞,我爱你。陈绮贞就在那里很淡定的拨着吉它说,“我想想唱什么,你们继续啊”,这个调儿我比较喜欢。

杨树鹏:这段内容好玩,你讲讲这个。

奶猪:这个其实就是我陪同领导采访赖声川,赖声川的夫人叫做丁乃竺。

杨树鹏:台湾话剧演员。

奶猪:年轻时候也比较有名吧。在席间,我经常听见他说,奶猪,是不是这样子啊?奶猪,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奶猪,你要不要来点这个?我当时也在想,我第一次跟别人见面,还有夫人坐在旁边,这样好像不是太好。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老婆叫丁乃竺。

“火星文”与传统文字不相悖

读者: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黄老师,现在网络上兴起一些语言,尤其是“火星”文化的语言,包括雷、囧、口服、口牙这些词语,我想问一下,这些被近代的新新人类广泛使用,并且被大家开始逐步广泛接受的文字,对于中国传统这些词汇系统来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冲击?会产生一些什么样的影响呢?

黄集伟:没什么冲击。现在火星文类的网络语言都是此消彼涨,我觉得语言像人似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它可能会被约定,约定以后就被广泛使用,如果不被约定,就消灭了。

读者:如果它被约定俗成以后,它就成了一个固定的词语了,加入在中国的词汇行列中,是吗?

黄集伟:对,应该是这样,它没有什么太大影响,因为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影响,这些喜欢用火星文的人愿意用这种方式表达,我们也没有办法管他们,也没有权力去管他们。

读者:它将来如果成为一个主流,中国传统文字怎么办呢?

黄集伟:它们并行不悖吧,高考的时候不考的,但该背的唐诗、宋词,还得背。这个问题是假命题,不会存在它成为一个恶势力或者黑恶势力,语言都是表达自己的情感和生活的,一般像我们说火星文,也不会写成《人民日报》社论。谈恋爱的时候,写点火星文也挺好的,就是让你不认识,所以才写成火星文,也不会成为势力,这是小问题吧。

读者:我的感受是,袁小姐这本书里有一些图片我们看了以后,觉得很有意思,或者是她说的有些段子蛮诙谐的,现在我们来看,这些图片或者文字,其实都是我们拿回来以后,自己私人去看。如果在这儿,掰开说,没有什么营养,我可能比较尊崇中国美学的东西,有的东西,说一下就OK了,说出来就不美了,另外我觉得主持人也诙默得特别累,谢谢。

杨树鹏:我非常同意,反正也不让你们走。看看这张吧,这是在干嘛?

奶猪:我遇到好多时尚杂志,他们每个月都要拍时尚大片,这个估计李海鹏老师更清楚,因为他待过。每一坨时尚杂志的每一坨编辑和摄影师都觉得要把每一期杂志的封面拍出新意,于是我看见他们对明星的阐述都会是这样的,比如,我们今天拍照,你放心的交给我,我会给你做一个完全不同的内涵,这些词汇就有阐述、内涵、不同、决裂、升华、精神等等词构成,用不同的语言方式进行组合。这个拍摄的对象今天也坐在观众席里面,就是张晓强老师,这是当时王小峰拍的第一个片子《小强历险记》,我作为著名的剧照,在旁边捕捉一系列可以捕捉的细节,然后我们又发现,张晓强老师身上浑身都是宝。

杨树鹏:分别是什么?

奶猪:分别是宝和宝,张晓强老师,你要不要站起来跟观众们打打招呼。

杨树鹏:传说中的晓强。

奶猪:晓强在楼下呢,不准有人走。

杨丽娟事件是集合所有中国人的悲剧

读者:您报道过杨丽娟的事件,我突然想到你当时与杨丽娟有接触,与刘德华好像也有接触。你当时在采访中有没有立场?对他们两个人有没有判断?我们普通读者都是很远在看这两个人,而你接触过他们,做过那么多的采访,你是怎么评价他们的呢?

奶猪:我觉得非常有意思的是他们两个人是中国两种东西的代表。比如说刘德华,可能之前我很少说到他,他是一坨永远说自己是第二的人,几十年来,他同时也被很多人认为是“梦中情人”,所以当有一个杨丽娟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似乎觉得“白马王子”、“梦中情人”这种词语的表述都已经成为一坨很老土的事情,而有的人为了刘德华这样的偶像,去上吊自杀,甚至真的让老爸离去了,所以他的离奇之处是在于此。作为刘德华来说,他自己作为一个偶像,当然希望能够从歌迷身上赚到钱,以歌迷开心、快乐为原则,实际上却发生了这样一坨杨丽娟事件,肯定是他作为当事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你说你是赞许他好呢,还是否定他好呢?而关于杨丽娟,我在后台,包括与很多人聊起来的时候,我都说到,我从来不把杨丽娟当成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她是一个普通人,只不过她的普通是集合所有中国人的悲剧。如果这些悲剧发生在每个人身上,属于分散的发生,她只不过作为一个悲剧的结合体。比如,她母亲生活在一坨资源贫困的小镇,有非常多的姊妹,她父亲也生活在资源贫困型的小镇,已经没了生存来源,所以她经常是属于《南方周末》头版会关注到的和特稿所关注到的人。她父亲的家族可能有精神病史,属于精神比较自卑的中国人,同时又老实、本份,因为也提到他勤勤恳恳工作,老老实实教书的事情。提干也提不了他,还把他发配到了很远一坨小镇当老师,他其貌不扬,于是很难找到城里的对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农村里的对象--就是杨丽娟的母亲,杨丽娟的母亲还嫌他年纪大,但是杨丽娟的母亲又同时认为,他是一个又老又粗鄙的人,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得结合,这也是一种中国普遍的现实,就是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并不相爱,他们却不得已的结婚,老年得子,生下杨丽娟,杨丽娟也是一坨狮子座,所以她极其爱面子,她小时候的故事并没有特别离奇,可以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比如,她的作业被同学拿去抄,但是她要抄作业的时候,没有人给她抄,或者她可以借东西给别人,可别人不借东西给她,于是这种事情在她的同学那就会放大得特别厉害,这也是我们在座的人都经历过的事情,只是她们家不同之处是当杨丽娟把希望寄托在刘德华身上时,她的父母也顺应着把这个希望寄托在刘德华身上,就像每个家庭一样,他们总有一种寄托,只不过他们的寄托在外人看来,非常的离奇,于是这个离奇的故事就继续下去了。

 


(责任编辑:每日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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