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学校下午早早放学,其他家庭的孩子要不由家长接回去辅导,要不送去辅导班。他和爱人每晚11点收摊,只能让孩子自己步行回家,等他们回去时,孩子已入睡。他的收入不足以让孩子在上海参加辅导,自己的文化水平也只有小学,结果上初中的女儿沉溺手机,成绩在班里倒数。 今年32岁的黄凯是黄友良的侄子,也是油篓村走出的大学生。他的父母在他初一时就来了上海,整个中学阶段,他都独自在老家的学校寄宿。这个如今已在上海定居、年薪逾30万元的年轻人回忆,初中时,学校周末安排回家,周三则有父母探望。每当同学冲向大门,奔向父母怀抱时,他就一个人躲在餐厅吃饭,眼里憋着泪,心里想着母亲临走时和他说的话,“出去赚钱就是为了供你读书,考上大学,日子就变了。” 等到他大学毕业选择工作时,全家意见出奇一致——一定要来上海。家人终于实现了团聚。 如今的黄凯身为城市规划设计师,经常参与旧城改造,把老路扩宽,增加绿地面积,为原本破旧的老城设置公共空间。他时不时在工作时回忆起儿时假期来上海,住的也是破破烂烂的屋子。可也正是那时,他第一次见识了大城市,第一次尝到巧克力和可乐。这又让他在老家的学校成为被羡慕的对象,给了他学习的动力。 “如果父辈没来上海,那我们的眼界可能永远局限在村里。”黄凯说。 他担心的是,自己读书时,很多同学选择考学。可最近几年,村里九成的“90后”在外打工。他偶尔回村,听到人们说:“读书有什么好?出来后也比摊煎饼多不了几块钱。” 村里也试图改变这些状况。近两年,油篓村建起了崭新的铺着绿色塑胶的幼儿园。村支书还说,要为油篓的孩子申请建一所小学,让村民对教育更加上心。 在他的规划里,摊煎饼的生意给一代人带来了希望,可下一代不能照搬。他想着在油篓建煎饼文化馆和体验店,为旅游产业锦上添花。 每张煎饼背后,都有油篓村民对好日子的期待。黄友娥夫妇盼望的,是孩子能考回上海,找到工作。如果孩子真的去了其他城市,两口子就打算把上海的房子卖掉,跟着孩子迁徙。在他们心中,上海不能代表家,孩子才能。 黄友良也期盼着女儿能考上上海本地的中专,不用父女分离。他的梦想是把煎饼在上海做成知名品牌,然后回到油篓,大规模种植有机蔬菜,再借着煎饼品牌的知名度返销回上海。 但眼下,他能做的就是死死守住菜市场旁那个夹缝里的煎饼店,和女儿一起奋力抓住这个城市留给他们的慷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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